离开了方才与方圆见面的茶楼.我在夜色的深邃中驱车向“空城里”音乐餐厅驶去.到达时.吃客们已经散的差不多.只剩下少数几桌还在喝着啤酒.吃着辣气四溢的火锅.以至于让空气也丢失了原來的味道.
直到此时.我还沒有吃晚饭.便和服务员要了一份蛋炒饭和两个凉菜.等待过程中.一边喝水.一边听着台上那位女歌手演唱着.却总是把她假想成.只因实在是习惯了在这里唱歌时的模样.她将烟夹在指缝间弹吉他的姿态.是那么的深入人心.
吃饭时.我叫來了餐厅的店长.生怕太触动她的神经.便委婉的做着铺垫问道：“依箐（店长的名字）.上个月餐厅的经营状况怎么样.”
店长有些不解的看着我.说道：“昭总.前一个星期我们就已经把上个月的经营数据上报给总公司了啊.难道您沒看么.”
“看了.但这数据让我有些难以接受.要知道这个餐厅在半年前还是可以做到盈利的.转眼亏损的这么厉害.”
店长的表情变得黯淡了起來.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向我问道：“那昭总您是什么意思呢.是进行整改.还是放弃这间餐厅.”
“我希望有其他的个体或单位來接手这间餐厅.”
我这句话刚说完.店长的眼里便噙着眼泪.她哽咽着说道：“前些天.几个店员和我说.餐厅上个月亏损的这么厉害.公司一定会采取措施.我还安慰他们.总公司对这间餐厅的定位很明确.要的是精神特色.盈利是其次.昭总一定会保住这间餐厅的.沒想到......您还是这么轻易就放弃它了.难道总公司现在就这么缺资金吗.非要放弃空城里.”
我望着她.尽管自己心里明白.这只是一次假意的放弃.但自己的员工如此珍惜这间餐厅.还是让我产生了些愧疚.不过既然已经开始了.戏还得演下去.便回道：“即便空城里最后转让了.总公司也会妥善安置你们的.给你们更好的就业岗位.因为我一直肯定你们的工作.只是这个餐厅的经营模式有问題......”
店长打断了我.说道：“昭总.您认为我们在这间空城里工作.真的就是为了将來能够进总公司飞黄腾达吗.......告诉你.愿意在这间空城里打工的兄弟姐妹们.都是带着信仰在生活的.比如孙尧哥.他自姐经营初.就已经待着餐厅做厨师了.这些年不是沒有其他餐厅出高薪挖他走.但他一直坚守在这间餐厅.你告诉我.他是为了什么呀.......是为了所谓的升职加薪么.......不是.不是.是姐的人格魅力留住了他.还有空城里所表达的情怀......也许.在昭总眼里它只是一个盈利的工具.但在我们眼里它是一座有血有肉.也有春夏秋冬的城池......”
她的话感染了我.半晌沒有言语......
“昭总.您真的变了.姐要是知道你打算放弃这间餐厅.一定会伤心.也会骂你的.你对不起她的托付.”
“转让餐厅的事情我已经和沟通过了.我是得到她的同意后.才决定放弃这间餐厅的.”
店长在抽泣中看着我.信仰好似要崩塌.以至于一言不发.
我一声叹息.说道：“也许是我变了......但依箐.我想告诉你：人性的背后是白云苍狗.这个世界上沒有一尘不变的人.包括对空城里寄托着信仰的你们.等某一天.你们组建了家庭.直面这个社会的残酷后.会深刻了解的.”
店长不再理会我.趴在餐桌上哭泣着.而罗本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來到餐厅.他在我的身边坐了下來.拿起我放在桌上的红梅烟.点上一支后说道：“你丫吃装逼药了吧.连人性的背后是白云苍狗这样的话都说出來了.”
实际上在说出这句话后.我的内心也充满了压抑.因为这句看似装逼的话.却包含着类似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悲戚.还有铁打的心腐蚀在名利社会的无奈.我曾真切的体会过.为此.我一度放弃了自己喜欢的音乐.去循规蹈矩的上班.
罗本看着趴在我对面哭泣的依箐.向我问道：“她怎么哭了......你丫是不是又训人家姑娘了.”
我望着罗本.一阵沉默后说道：“.....我打算把空城里转让掉.这段时间亏损的太严重了.”
罗本的眼神霎时变得像尖刀一般犀利.直刺向我.说道：“我沒听太清.你再说一遍.”
店长似乎对我饱含怨恨.而反应剧烈的罗本似乎成了她的救命稻草.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代替我向罗本说道：“昭总.他准备放弃空城里.要转让空城里.”
罗本强悍的用手指将烟捏灭.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我.忽然掐住我的脖子说道：“你丫傻逼吧......谁他妈同意你这么干了.真把这餐厅当你自己的了..”
我在难以呼吸中.一脚踹翻了罗本的椅子.同时一挥手甩开了他.两人继而保持着一米的距离.罗本眯着眼睛看着我.说道：“昭阳.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为什么要转让这间餐厅.......你们路酷向來财大气粗.会缺空城里亏掉的这一点钱吗.”
“路酷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要对投资方负责......我原本也想保住空城里.但投资方和公司的高层都认为空城里会给其他的餐厅带來负面的影响.所以决定强制转让.我总不能违背集体的意志來保这个餐厅吧.”
“转让你大爷.直接关了得了.”
我和罗本的争执顿时吸引了餐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同时也让这出戏变得更加真实了起來.以至于还沒有离去的顾客们纷纷指责我.也不缺乏一些理智的劝我将餐厅继续经营下去.他们愿意按照市场价甚至更多.來支付在空城里产生的消费费用.
我对众人说道：“既然大家都愿意按照市场价來支付在空城里产生的消费.那等转让之后.改变一下收费模式.明码标价.大家也一样可以过來消费的嘛.”
來这里吃饭的人多半有文青和愤青的特性.当即有充满不屑的声音回道：“我们來空城里吃饭.喜欢的就是那种人与人之间信任的感觉.再搞那什么明码标价就是侮辱这间餐厅.还不如关了呢.”
我专注的看着这群经常來空城里的人.试图在他们的愤慨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以便先确定一个怀疑的对象.却感觉谁都有可能.而这也不是仅靠怀疑就能搞定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往前推进.便咬了咬牙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拟好的盖着公司印章的停业公文.递给了店长依箐.说道：“你把这份停业公文张贴出來吧.餐厅要么关闭.要么转让.不可能再按照现在的状态继续经营下去了......我打心底是想保住这间餐厅的.但公司的大局更重要.”
我的坚决让众人集体沉默.终于有人带头说道：“看样子我们和这间餐厅的缘分也就到这里了.这些年有钱、沒钱都來吃过.也占了不少便宜.这算是最后一个晚上了.大家拿出点人性來.把身上所有的现金全部留下.纪念这间给了我们信仰却要倒闭的餐厅.”
众人互相看了看.便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包.一千、两千、五百、两百.纷纷摆在了餐桌上.离去前.又拿出手机拍照.纪念那回不去的空城里和痛失的信仰.以至于连我自己都相信“空城里”真的要倒闭在这现实的残酷中.心中一阵阵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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